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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旭華院士（左）對姚玉峰表示感謝。本(ben)報記者 嚴(yan)紅楓攝/光明圖片

黃旭華老伴李世英為姚玉峰寫的感謝詞。本報記者 嚴紅楓攝/光明圖片

1月5日，浙江(jiang)杭州(zhou)。浙江(jiang)大學附(fu)屬邵逸夫醫院(yuan)眼科。窗外，寒風凜(lin)冽；室內，溫(wen)暖如春。

上午(wu)9時，當(dang)邵逸夫醫院眼科(ke)主(zhu)任姚玉峰小(xiao)心地給93歲的黃旭華(hua)揭(jie)開紗(sha)布時，黃老脫口(kou)而出：“太亮，太亮了！”

這時(shi)，手機鈴響，有短(duan)信。“哎呀！看清楚，看清楚了。”老(lao)人萬分驚喜地叫起來(lai)：“小(xiao)小(xiao)的字，我看清楚了，能(neng)看清楚了！”

真是喜悅啊！這(zhe)次(ci)手術牽動(dong)了多少人的心！這(zhe)真是冬(dong)天里(li)，發生在兩個(ge)全國道德模范間最溫暖的新聞！

結緣在北京的表(biao)彰(zhang)大(da)會上(shang)

如果(guo)不是1個(ge)多(duo)月前，習近(jin)平總(zong)書記在與全(quan)國(guo)精神文(wen)明建設表彰大會代表合影時，執意邀請黃旭華坐在自己的身(shen)邊，估計很多(duo)人(ren)都沒(mei)有機會走近(jin)這位白發老人(ren)——全(quan)國(guo)道德模(mo)范、我國(guo)第(di)一代核(he)潛艇(ting)的總(zong)設計師、我國(guo)第(di)一代中(zhong)國(guo)工(gong)程院(yuan)院(yuan)士(shi)、中(zhong)國(guo)船舶重工(gong)集團719研究(jiu)所名譽(yu)(yu)所長、有“中(zhong)國(guo)核(he)潛艇(ting)之父(fu)”之譽(yu)(yu)的黃旭華。

2017年11月中旬，全國精(jing)神文明建設表彰大會活動在北(bei)京舉行(xing)。黃旭華作(zuo)為第六屆(jie)道德(de)模范的代表之一需要上(shang)臺(tai)發言(yan)。

在大(da)會的(de)前一天，工作(zuo)人(ren)員把大(da)字號的(de)發言稿交給黃院士。黃院士拿到稿子(zi)，笑(xiao)了(le)笑(xiao)說：“我(wo)要特大(da)號的(de)字，再加放大(da)鏡才能看(kan)到。”

說者無意，但有一位聽者卻非常有心(xin)。

他也是全國道德模(mo)范(fan)，浙江(jiang)大學附屬邵逸(yi)夫(fu)醫(yi)院的(de)眼科(ke)主任、世(shi)界(jie)眼科(ke)界(jie)“姚氏角膜移植法(fa)”的(de)發明者姚玉峰。

站在黃(huang)院士(shi)身邊聽到這句話，姚玉峰(feng)心里“咯噔”了一下(xia)：看來黃(huang)院士(shi)眼睛有(you)問題。他想：有(you)機會要提醒黃(huang)院士(shi)去看一下(xia)眼科(ke)。

表彰大會(hui)結束后，姚玉(yu)峰就提醒黃院士到眼(yan)科(ke)去檢查一下。

“我(wo)已問(wen)過(guo)好多醫生(sheng)(sheng)，我(wo)的(de)白(bai)內障還能(neng)治療嗎？醫生(sheng)(sheng)都說，你這個年齡，這種(zhong)白(bai)內障，很(hen)少(shao)見。還是(shi)不做手術為好。而且，您這么大(da)的(de)年紀，風險(xian)太大(da)了！”

黃院士說：“姚教(jiao)授(shou)，我在《光明日報》和電視上看到過(guo)您(nin)的事跡，能否請您(nin)看看我的眼睛(jing)還有沒(mei)有辦法治療？”

30年隱姓埋名曾遭(zao)親(qin)人(ren)誤解；30年未能看(kan)望(wang)孝(xiao)敬老母有太多的(de)遺憾。這些(xie)遺憾現(xian)在已經被國人(ren)知曉(xiao)，但是，黃院士的(de)另一個遺憾卻不為人(ren)所知。

老(lao)(lao)人告(gao)訴姚玉峰(feng)：他45歲(sui)做實驗的時候，總感覺眼睛(jing)很吃(chi)力。眼鏡一年一副，度數越(yue)來越(yue)深，發展到后面，老(lao)(lao)花鏡還要(yao)加放(fang)大鏡都不(bu)大看得(de)清楚。

“我(wo)備(bei)了很多眼(yan)鏡(jing)(jing)(jing)(jing)(jing)，非常不(bu)(bu)方便。我(wo)曾問醫生(sheng)能(neng)否再配一(yi)(yi)個更(geng)好的(de)(de)眼(yan)鏡(jing)(jing)(jing)(jing)(jing)。醫生(sheng)說不(bu)(bu)行了，眼(yan)鏡(jing)(jing)(jing)(jing)(jing)作用(yong)只能(neng)到此(ci)為止(zhi)。我(wo)把字(zi)體打成(cheng)最大，用(yong)高(gao)度數的(de)(de)老花(hua)(hua)鏡(jing)(jing)(jing)(jing)(jing)，還不(bu)(bu)行，還要加上放大鏡(jing)(jing)(jing)(jing)(jing)，一(yi)(yi)個字(zi)一(yi)(yi)個字(zi)地(di)照，才能(neng)勉強看見一(yi)(yi)些。”老人說他有一(yi)(yi)個老同(tong)事，原來(lai)也用(yong)老花(hua)(hua)鏡(jing)(jing)(jing)(jing)(jing)加放大鏡(jing)(jing)(jing)(jing)(jing)。兩年(nian)后(hou)失明(ming)了，只能(neng)聽見別人的(de)(de)聲音(yin)，卻(que)看不(bu)(bu)到人。看到同(tong)事的(de)(de)經歷，他感覺再這樣下去，自己的(de)(de)科研生(sheng)涯也就到此(ci)為止(zhi)了。

遺憾是深深的……

透過(guo)老人渾(hun)濁的眼睛(jing)，姚玉峰看到的是(shi)對光明深切的期盼。

因為沒有眼科基本設(she)備，姚玉峰用手(shou)機上(shang)的手(shou)電筒先給黃(huang)院(yuan)士(shi)做了初(chu)步檢查(cha)。手(shou)電筒的光照告(gao)訴他：黃(huang)院(yuan)士(shi)的白內障(zhang)非(fei)常嚴重，白內障(zhang)已經發(fa)黃(huang)成棕(zong)色了。現在手(shou)術難(nan)度會很大，只能爭取。

黃院士(shi)說想到杭州(zhou)，請姚玉峰看(kan)。

“我愿承擔一切責任！”

1月2日下午(wu)，黃院(yuan)士(shi)(shi)來到了杭州(zhou)邵逸夫醫(yi)院(yuan)。檢查后(hou)發現(xian)：黃院(yuan)士(shi)(shi)眼(yan)睛的(de)視(shi)力不到0.1，白內障呈(cheng)棕(zong)褐色，達(da)到五級(ji)核的(de)硬(ying)度（白內障最硬(ying)的(de)核）。

姚玉峰(feng)和團隊商量(liang)治療方(fang)案：按一般常規，這樣嚴重的白內障，只能采用大(da)切(qie)(qie)口(kou)(kou)(kou)摘除。這樣，對于(yu)醫生來說手術難度降低，風險相對小一些。但是大(da)切(qie)(qie)口(kou)(kou)(kou)損傷大(da)，術后(hou)視(shi)力恢復干擾因素多。尤其考(kao)慮到黃院(yuan)士還非常渴望能夠繼續工(gong)作，大(da)切(qie)(qie)口(kou)(kou)(kou)就不適合裝入三(san)焦人工(gong)晶體(ti)，術后(hou)閱讀視(shi)力會(hui)很不理想。

可(ke)是，如(ru)果采用1.8毫米微切口的超聲(sheng)乳化(hua)手術，又怕核太硬(ying)，能否順(shun)利(li)超聲(sheng)乳化(hua)是個疑問。還有，超聲(sheng)能量大，手術損傷也會(hui)大，術后角(jiao)膜(mo)水腫會(hui)明顯，整(zheng)個恢復期會(hui)更長。

怎么辦(ban)？治(zhi)療小組討論(lun)再(zai)三(san)，權衡(heng)利弊，考慮(lv)到黃院(yuan)士的工作(zuo)愿(yuan)望(wang)以及(ji)對國家的重(zhong)要性，最終選擇采用微切口超(chao)聲(sheng)乳化(hua)方(fang)案。

1月3日中午，醫(yi)院組織(zhi)全(quan)院大會診。

大家的一致意(yi)見是：1.黃院(yuan)士(shi)是一位超高(gao)齡的患者（93周歲），心血(xue)管、腎臟(zang)系(xi)統、呼吸系(xi)統顯示一些老年性(xing)的異(yi)常；2.長期口服阿司匹(pi)林(lin)，或會(hui)術中(zhong)和(he)術后繼發出血(xue)；3.全麻容易出異(yi)常，局麻手術醫生(sheng)壓力(li)大；4.總體需要眼科主刀醫生(sheng)把握。

姚玉峰非常(chang)清楚，給“國寶”級的科學家做(zuo)手術，是怎樣(yang)的壓力(li)？！

但是，93歲高(gao)齡的(de)黃院士依(yi)然精(jing)(jing)神矍鑠，每天堅(jian)持上(shang)班，為祖(zu)國新(xin)一代核潛艇(ting)的(de)研制殫精(jing)(jing)竭慮、獻計獻策。

想(xiang)到這(zhe)位倔強的(de)(de)老(lao)人投(tou)身(shen)我國(guo)(guo)核潛艇(ting)事業(ye)近60載，守(shou)護著大(da)(da)國(guo)(guo)重器，大(da)(da)愛無聲，大(da)(da)智無形，但卻有力有道，足以(yi)支(zhi)撐起大(da)(da)國(guo)(guo)科技崛(jue)起的(de)(de)筋骨，足以(yi)挺立起民族智慧(hui)的(de)(de)脊梁，姚玉峰熱血沸騰。作(zuo)為主刀醫(yi)生(sheng)，他說：“黃院(yuan)士(shi)選擇來我們醫(yi)院(yuan)治療(liao)，這(zhe)是我們的(de)(de)榮幸(xing)，我當然也深感(gan)壓力。只要做到足夠仔細，防止(zhi)意外是可能的(de)(de)。”

他作出決定：治療(liao)方案采用局麻下進行白內障微小切口超聲乳化手(shou)術，聯合三焦人工(gong)晶體植入術。

姚玉峰愿承(cheng)擔一(yi)切責任！

黃院士(shi)也對姚玉(yu)峰及其團隊高度(du)信任。他說，當年為了造核(he)潛艇，周總理勉勵和告誡他們三句話：周到細(xi)致(zhi)，一絲(si)不茍(gou)，萬無(wu)一失。到邵(shao)逸夫(fu)醫院后，他覺得(de)這三句話是對姚玉(yu)峰團隊工作的最好注腳(jiao)。

老人說：“我已做好一(yi)切心理(li)準(zhun)備！”

“醫生真偉大！”

1月4日早上(shang)8點20分，在麻醉科(ke)副主任周大春的監護下，姚玉峰給(gei)黃院士做手(shou)術。

正(zheng)如(ru)預見的那樣，黃院(yuan)士的瞳孔只能散到中等大，核很硬，超聲(sheng)很困難。為了減(jian)少(shao)損傷，術(shu)中每個步驟(zou)都仔細(xi)再仔細(xi)，13分鐘(zhong)的時間(jian)，手術(shu)順(shun)利結束。

第二天一早，姚(yao)玉峰給黃院士檢查：手術遠眼(yan)視力達到(dao)了(le)0.3，角膜除了(le)一小塊水腫，其他(ta)都還透明。

視力比術(shu)前預計的還要好,這讓大(da)家松(song)了一口(kou)氣。接(jie)著，姚玉峰又給黃院士的另一只眼睛(jing)做手術(shu)。

1月6日檢查(cha)（第(di)一(yi)只(zhi)眼睛(jing)手術后第(di)二天(tian)，第(di)二只(zhi)眼睛(jing)手術后第(di)一(yi)天(tian)），黃院士左右眼的遠中近視(shi)力都(dou)達到了0.6。老人看電(dian)視(shi)、看手機、看便條都(dou)清(qing)楚了。

這真是一個(ge)高難度卻(que)完美的白內障手術(shu)！

黃(huang)院士所(suo)(suo)在的(de)研(yan)究(jiu)所(suo)(suo)和科工委的(de)領導(dao)專程來到邵(shao)逸夫(fu)醫院看望黃(huang)院士，并(bing)向醫院、姚玉峰團隊表示由衷(zhong)的(de)感謝和敬意。

“黃院士這一(yi)代人付(fu)出很(hen)多，任務很(hen)重。”研究所黨委書記曹(cao)明江說，“今天，看到黃院士已經能自如地讀書看報，生活質量和(he)工作效率大(da)大(da)提高，將更好地為(wei)國(guo)防事(shi)業獻(xian)智獻(xian)策，指導(dao)我們(men)的(de)(de)工作，這既是(shi)黃老(lao)個人的(de)(de)幸事(shi)，也是(shi)國(guo)家的(de)(de)幸事(shi)。”

曹(cao)明江說：“我們(men)將銘記姚主任(ren)為黃院士揭開(kai)紗布的那個神奇時刻，也將銘記其(qi)創(chuang)造者(zhe)——邵(shao)逸(yi)夫(fu)醫(yi)院姚玉峰(feng)主任(ren)，他頂著巨(ju)大的壓力，主動承擔(dan)起(qi)這(zhe)個手術(shu)的責(ze)任(ren)。這(zhe)充分展示了姚主任(ren)的精湛醫(yi)術(shu)、人(ren)格魅力和(he)一位優秀(xiu)醫(yi)學(xue)科學(xue)家(jia)的擔(dan)當。”

湖(hu)北省國(guo)防科工辦副主任袁善謀說：“我(wo)們國(guo)家的重(zhong)工事(shi)業就(jiu)是依托黃院士這一批重(zhong)工專家多年來隱姓埋名為(wei)國(guo)家作(zuo)貢獻的，這就(jiu)是重(zhong)工精神。我(wo)們重(zhong)工人(ren)發自(zi)內心地感謝姚玉峰(feng)教授。”

“手(shou)(shou)術前，手(shou)(shou)機(ji)短(duan)信(xin)看不清，手(shou)(shou)術后(hou)第一天，竟然(ran)就(jiu)能看得清手(shou)(shou)機(ji)短(duan)信(xin)。我非常驚奇(qi)，太神奇(qi)了。”黃(huang)院士(shi)動情地(di)對(dui)大(da)家說：“醫(yi)(yi)生真(zhen)偉大(da)！姚醫(yi)(yi)生真(zhen)偉大(da)！”

黃(huang)旭華和(he)夫人不(bu)但贈送給(gei)姚玉峰“神醫妙(miao)手(shou)”和(he)“相逢首都是機緣(yuan)，仁心感我赴邵院，妙(miao)手(shou)撥開瞳(tong)中霧，又(you)見清澈(che)碧(bi)云天(tian)”的(de)題(ti)字和(he)賦詩，還(huan)準備了一(yi)(yi)面錦(jin)旗(qi)，上書周總理當(dang)年贈給(gei)核潛(qian)艇研究團(tuan)隊的(de)“周到(dao)細(xi)致，一(yi)(yi)絲(si)不(bu)茍，萬無一(yi)(yi)失”十(shi)二個字，充分表(biao)達了對姚玉峰的(de)感謝。

“如果(guo)手術不(bu)成(cheng)功(gong)，我的(de)科研生涯將就此結束，我是做好了(le)這(zhe)個心理準備的(de)。”黃(huang)院士(shi)一邊(bian)擺弄著伴隨自(zi)己20多年的(de)眼鏡(jing)(jing)、老(lao)花鏡(jing)(jing)、放大鏡(jing)(jing)，一邊(bian)風趣地說：“它們的(de)使命已經完成(cheng)了(le)，可以送進博物館了(le)！我還要為國家再(zai)工(gong)作(zuo)20年！”

1月10日，黃院士夫婦已經平安到家。陪同的(de)秘書給姚玉峰(feng)發來(lai)(lai)信息(xi)：“雖然從機場出來(lai)(lai)一直堵車(che)，但黃院士興致(zhi)很高，因(yin)為他看哪里都是明明亮亮的(de)，眼睛好了，心(xin)情更好……”  (記者 嚴紅楓)

【責任編輯：張維】